278.【死生之巅】从来未负君_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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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8.【死生之巅】从来未负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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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。

  少年在自己面前颤抖,而师昧就那样静静坐着,玉臂清辉,高高在上,看墨燃在自己面前痉挛,在自己面前呕血。

  “很痛吗?”

  “咳咳……”

  师昧饶有兴趣地,目光依旧温和:“有多痛?我从来没有给人施过这种咒术,我真的很好奇……我的好师弟,被长恨花穿心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呢?”

  他的目光犹如春水,一节一节,流过墨燃伏在地上的身躯,最终落在墨燃苍白的指节上。

  墨燃的手指无意识扒着地面,指端都磨破了,一道一道的血印子。

  “比挖心更痛吗?”

  墨燃没有回答他。

  痛是真的,但……却比那一年临沂城外乱葬岗上的苦痛要好太多。

  比眼睁睁地看着至亲死在自己面前,要好太多。

  比亲手刨开泥沙,将骨肉埋葬,要好太多。

  “当初……没有保护好阿娘,现在,终于可以……可以保护好师父。”

  目光涣散间,他这样喃喃着。

  那些最好的回忆在一点点地淡去,那些纯洁无垢的过往在一点点地消殇,他眼前闪过那些少的可怜的美好记忆——

  某一年有人施舍给他与母亲的一碗热汤。

  有个老农夫曾经愿意在雪夜里请他们进屋取暖,烤火歇息。

  同样乞讨要饭的孩子,与他分享过半块捡来的肉饼。

  段衣寒拉着他的手,带他走过蜻蜓飞舞的秋日长堤……

  没有恨,没有凄苦,没有不甘,没有忐忑,没有戾气。

  一切都是平和的。

  是最纯粹的美好。

  他看到灯花下仔细绣着海棠手帕的自己,看到托腮坐在石桌前,笑着看师尊吃月饼的自己,他看到月下对酌,第一次带梨花白给师尊的自己。

  这些回忆,从此都要淡忘。

  再也不会记得……

  从此仇恨将会滋生,回忆里那些温柔的往事都会换了模样。

  从此他心中的炽热将熄灭,再也没有火。他眼里的春水将封冻,凝结成寒冰。

  从此,他将与母亲的遗言背道而驰。

  段衣寒说:“报恩吧,不要记仇。”

  再也做不到了。

 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,他咬牙忍着脏腑撕碎般的疼痛,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——踉跄着,却站不住,他便跪着,爬着,到最后痛到魂灵都在颤抖,却仍是匍匐着,爬到了楚晚宁跟前。

  “师尊……”

  他哆嗦而可笑地挣扎着,蠕动着。

  师昧原以为他想做什么,最后却发现这个少年只是在竭尽全力,用尽最后的热切与感恩,长磕而落——

  眼泪盈出。

  “师尊,我很快……就要叫你失望了……”

  夜雨飘零。

  “我很快,就不再记得你的好,我再也不能……不能好好地跟你学法术了……你会讨厌我,憎恶我……”

  他在哭,在诉说着良识未泯时最后的话别。

  可是楚晚宁听不到。

  他就在他面前,却什么都听不到。

  “对不起,我那天折花,是因为想送给你。师尊,我今天来,原本是……打算等你醒了,就跟你道歉,把心里想的,都……都告诉你。”

  嗓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和着血肉剜出来。

  “师尊,谢谢你不嫌弃我,愿意收下我……”

  “我是真的,真的。”

  心蓦地抽笼,眼底已漫上血腥一片。那是八苦长恨花开始生根的迹象,也是钟情诀开始生效的显示。

  额头磕落,重重触上地面,碾着地面。

  泣不成声。

  “我是真的,很喜欢你。”

  师昧轻轻叹息着,神情似是有趣,又似是怜悯。

  只不过他的怜悯也好,有趣也罢,都是淡淡的,什么都进不到他的心底。

  他最后走过去,掰起墨燃的脸颊,盯着墨燃逐渐混沌的双目,轻声问道:“来,师弟,告诉我,你如今所求的是什么?”

  “所求……”

  所求的是什么?

  临沂秋色,通天塔前。

  段衣寒在笑,楚晚宁低眸。

  乐坊的荀风弱姐姐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,眼中闪着热切而激动的光泽,她对他说:“阿燃,我很快就赚够赎身的钱两啦,我带你一起走,我们离开这里,姐姐带你去过好日子。”

  墨燃昏沉中,却仍是极力捕捉着这些如蒲草散去的回忆。

  他喃喃着:“所求报恩……不为……记仇。”

  师昧便摇了摇头,又等了片刻。

  再问:“所求为何?”

  墨燃沙哑而执着地:“所求……有朝一日,能死于师尊之手。”

  师昧愣了一下,继而笑了起来:“死于师尊之手?”

  “我不要当魔头……我不要去地狱……”他颠三倒四,反反复复地呢喃,“我不要只记得恨,师尊……”

  他竟挣开师昧的手,伏跪于楚晚宁跟前,近乎是嚎啕着。他的双目已是猩红浸满,意识越来越纷乱。

  “杀了我。”

  到最后,唯一重复的,只有这一个愿望。

  “在我作恶的第一天……求你,就请你……杀了我。”

  暴雨滂沱,吞噬尽了这茫茫黑夜中,少年困兽般嘶哑的哀哭。雷鸣电闪,竹林萧瑟,红莲水榭所有的荷花都在这一夕之间残落,坠入池中。

  生有八苦,死有长恨。

  意识失去之前,墨燃伸出颤抖的手,握住了楚晚宁的衣角,他仰起头,呢喃着:“师尊……你……理理我……你理理我……好不好……”

  你理理我。

  这世上有多少苦难与遗恨,都被湍急的风雨遮去了呢?

  过了两辈子,终于得知了真相的楚晚宁再回首往事,依稀记得第二天,自己一个周天结束,自冥思中苏醒。

  金色的光辉洒入竹亭,水榭内海棠和红莲都要已残花落尽,昔日枝头的芳菲,很快就将碾作泥尘。

  雨已经停了,楚晚宁眨了眨眼,转头看到师昧立在石桌旁烹茶,袅袅水雾升起,师昧的眉眼是那样温和秀美,见他醒了,师昧便笑。

  “师尊。”

  “怎么还不去歇息?你都守了第三日了,去换墨燃吧。”

  茶盏斟上,琥珀色的烫水像满满心事。

  师昧奉茶于他,微笑道:“今日还是我守着师尊罢,阿燃小孩子心性,被师尊责罚了,心里那口气还是过不去。”

  楚晚宁便怔了一下:“他不来了?”

  师昧垂睫,浓黑柔软的睫毛帘子拂落,像是早春枝头的两簇嫩蕊,他“嗯”了一声,说道:“不来了,去藏书阁,帮着尊主整理书册了。”

  楚晚宁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与怅然。

  他原本打算借着两人独处的机会,与墨燃好好说一说折花之事,那日自己终是太过苛严……

  他从没有遇过徒弟犯戒,事后想想,也觉得罚得太狠。

  可是墨燃却连见都不想见他,闭关也不愿来陪他。

  楚晚宁阖落眼眸。

  “师尊,喝茶吧。”

  良久,他应了,从师昧纤长白皙的手中,接过那一盏满满的香茶,吹开丝丝缕缕的雾气,喝了一口。

  茶太满了,接过来的时候有点滴洒在了衣袍上。

  师昧心细如发,瞧见了,便笑:“我有帕子。”

  “不必借用你的了。”楚晚宁取出一方绣着海棠的白帕巾,低头拭去了未干的茶渍。

  “好漂亮的手帕,瞧上去像是镇里买的最好的那一款。”师昧温柔道,“师尊自己去买的么?”

  有那么须臾,楚晚宁想说,不是,是墨燃送的。

  是他绣的。

  给我的拜师礼。

  可是心情不好,并不想说,且又觉得自己这样言语,莫名有些羞耻。

 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,楚晚宁也只是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将帕子叠好,收回了襟内。

  收好帕子后,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那一日,阳光灿烂,昨晚的凄风楚雨只留下了落红拂阑干,荷叶沾新露。

  “昨夜的雨很大吗?”

  师昧侍弄着茶具,闻言指尖凝顿,瞳色幽深:“嗯?”

  楚晚宁把目光投向满池芳菲,淡淡地:“花都谢尽了。”

  师昧便又笑了,把茶盏摆的仔细,然后云淡风轻道:“昨夜下了场雷雨,喧闹一阵,就停了。今天会是个好天气,一会儿等地面干些,我就去把院里的落花都扫掉。”

  楚晚宁便再也没有说话。

  天空朝霞绚烂,艳若织锦,再往远处看,万里长空如洗,旭日东升时,金羽纷飞。

  确实。

  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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