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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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走在右边的走廊里，唐陌和小男孩走在一起，娃娃脸一个人走在一边。他仿佛习惯了这种被队友戒备的事情，他淡定地往前走，只是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唐陌。他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，他仔细地观察着唐陌，从头到脚地扫视过一遍后，又收回视线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真的没有任何异常，最多……就是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？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不过很快，娃娃脸又被唐陌无视了。唐陌基本上只问小男孩要往哪儿走，根本不管他。只有在岔路很多的时候，他才有可能“纡尊降贵”地参考一下娃娃脸的意见。每次唐陌询问他想走哪条路，娃娃脸脸上的笑容都会更灿烂一些，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三人便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当走到一个七个岔路的岔路口时，三人都停住脚步，沉默了没有开口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从第一次碰到三岔路的岔路口时，我们都知道了，这个游戏不可能就这么随便地让我们走下去。”唐陌忽然开口，娃娃脸和小男孩都看向他。他望着这七条一模一样的走廊，目光平静：“一共三个小时时限，宝石走廊里有999个岔路口。平均下来我们从一个岔路口走到另一个岔路口需要30秒，那三个小时就是10800秒。我们一秒钟也不浪费，最多可以走360个路口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：“是的，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，但是更重要的是多岔路的问题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两个多小时前，小男孩就想提醒唐陌这件事，他道：“黑塔的游戏规则里说，每个岔路口，一定至少有一个是死路。你们也知道这条规则吧？如果是二选一的岔路口，那不用说，不是一就是二，我们哪怕走错了，只要回过头重来，就肯定是正确的路。但万一是多岔路的岔路口，假设是三岔路口，两条路都不会遇到卫兵，只有一条路的尽头有卫兵，那我们就很容易选错了。因为我们照着一条路走下去，一开始可能没错，但最后很可能会碰见所有岔路都是死路的情况。”他抬起头，“黑塔没有说，岔路口一定有一条路是正确的路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看着这个冷静理智的小男孩，道：“是。或许有一次，我们会遇到一个岔路口，所有的岔路都是死路。因为我们从很早以前就走错路了。在某个多选一的岔路口，我们选择了一条看似正确、其实错误的路。走这条路，我们早晚会碰到死路。这就像迷宫。一个短暂性的通畅路段不意味着它就是连接终点的路。很有可能，过了很久我们才发现，那通往了一条死路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举起手：“所以，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吗？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看了他一眼：“当然有用。首先从时间上来说，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完999个路口。其次，我们走错路口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1，而且只要走错路，就会遇到卫兵。如果卫兵的实力能够逐渐变强，我们早晚会被它们击杀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根本看不出怎么离开这条走廊。根本不该有人能走出去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落井下石：“可是有人走出去了哦，那两只乌鸦不是说过，有个小女孩走出了神奇的宝石走廊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在进行第一个支线任务时，唐陌、娃娃脸和白领女曾经听到两只乌鸦聊天。它们说，有个小女孩离开了红桃王后的宝石走廊，她是唯一一个离开这条走廊的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淡淡道：“是，我知道，所以肯定有离开这条走廊的方法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收敛了笑容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也意识到了什么，他看向唐陌：“你发现正确的路线了？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低头看着他：“你还记得那个雕塑喷泉吗。它不是耶梦加得，也不是其他任何的神话人物。它就是衔尾蛇，它是……无限大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笑容一顿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也慢慢地睁大眼睛，过了半晌，他惊道：“无限大，莫比乌斯环，永远只有一个曲面？！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：“是。你在之前的支线任务里看到了那个雕塑喷泉，而我看到的是一些很奇怪的曲线。我一直觉得，这些曲线有点眼熟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它们到底哪里熟悉，有什么共通点。直到刚才我才慢慢明白，你的巨蛇雕塑，意味着无限大符号，意味着首尾相连，意味着一个莫比乌斯环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十九世纪，数学家莫比乌斯发现将一根纸条翻转180°再首尾粘连，得到了一条神奇的环带。这条环带只有一个曲面，用一支笔在环带上做线，无论如何，这根线都会回到原点，形成一个闭合的圈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这就是莫比乌斯环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“火盆上的线条大多是一个闭合的图形，甚至在一些扭曲的曲线中，还直截了当地藏了一些无限大符号。只是这些我都没注意到。”唐陌道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或许那三个紫色队伍的玩家他们也看到了其他提示，可惜他们没能活下来，将线索分享给唐陌三人。所以直到现在唐陌才明白，黑塔的前两个看似简单的支线任务，其实一直在给玩家提示：如何离开宝石走廊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宝石走廊是一个莫比乌斯环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哪怕你走完999个岔路，哪怕你把每一个路口都走了一遍，你也永远走不出去。因为它首尾相连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明白了这一点后，小男孩又道：“但是知道了又怎么办，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出去？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看着他，余光里瞥见娃娃脸也兴致冲冲地看着自己。他淡定道：“你看过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吗？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这是很出名的儿童读物，翻拍过多部影视作品，小男孩当然看过。他点点头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道：“其中也有一个红桃王后，也有一个小女孩，她叫爱丽丝。在那部小说里，红桃王后对爱丽丝说了一段话，这段话后来衍生出了一个很出名的知识理论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才十岁出头，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和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有关的知识理论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突然开口：“红桃王后理论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看向他：“嗯，红桃王后理论。红桃王后对爱丽丝说，在她的国度，你努力奔跑不一定会前进，只会停在原地。爱丽丝说在她的世界，只要你对着一个方向奔跑一段时间，肯定会前进。然而红桃王后告诉她，在仙境，你只有用两倍速度去奔跑，才有可能前进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红桃王后理论，努力不一定会带来进步，只有当努力达到一定层次，彻底做出翻天覆地的革新，才有可能改变现状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“按一定速度奔跑只能留在原地，无法离开……”小男孩思索片刻，他想明白后，意识到：“什么才算是双倍的速度？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什么才算是翻天覆地的革新，翻天覆地的变化？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拿起小阳伞，他将小阳伞的伞尖指向鲜艳的红宝石墙壁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他微微一笑：“砸墙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轰！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一分钟后，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，红宝石墙壁被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。紧接着，唐陌、娃娃脸和小男孩加快速度，将这个洞越掏越大，终于能让一个人顺利通过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三个人依次从洞口里爬了出去，这时候也不管他们爬的姿势是不是有点狗爬式，三人离开洞口后立即站起来，观察四周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惊呼：“怎么还是这里？！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不错，这里是他们一开始离开的那条走廊，那条属于紫色队伍的走廊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三人走上前，发现地面上有一滩黑色的血迹。小男孩：“这里真的是我们一开始离开的那条走廊，那我们到底算不算是离开了宝石……”声音戛然而止，小男孩回过头一看，他错愕地发现，刚才他们钻出来那个洞消失不见了！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不仅仅是洞，他们刚刚钻过来的宝石走廊变成了一堵黑色的墙。三人去检查了一下，发现确实洞口不见了，宝石走廊也不见了。他们再转首看向前方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只见在那个放置月亮花的高台后，曾经高高升起的墙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地是一扇高大巍峨的大门。这扇门静静地锁在那儿，仿佛在等待着谁去推开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明白了：“……那是红桃王后的卧室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笑道：“嗯，那是红桃王后的卧室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他们走出来了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红桃王后的宝石城堡是一个空间错乱的地方。宝石走廊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陷阱，999个岔路口没有任何意义，守护在死路尽头的卫兵也没有任何意义，想要离开宝石走廊，需要的不是选对正确的路，也不是打败卫兵，而是打破这个莫比乌斯环，实现红桃王后理论，做出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三人砸破了宝石走廊的墙壁，现在他们成功走出来了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在砸墙的时候，唐陌就将一朵月亮花还给了小男孩。因为游戏规则第四条：只有拿着月亮花的人，才有可能走出宝石走廊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不确定小男孩没有月亮花能不能钻出刚才那个洞，以防万一，他把花还给了对方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如今，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朵月亮花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道：“走吧，到她的卧室去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小男孩点点头，跟上了唐陌的脚步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：“所以现在只要把月亮花插到花瓶里，宝石走廊就会永远关闭了？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走了上去，跟上两人的步子，“啊，那这个游戏不是很快就要结束了？这多没意思啊，我还想再多玩一会儿呢。要不然我们再回去宝石走廊玩一会儿？反正也没有三个小时呢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：“你想继续玩的话，刚才可以不和我们钻洞过来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摊摊手，脸上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三人走向红桃王后的卧室，小男孩道：“小心，说不定那个卧室里有陷阱，也说不定红桃王后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嗖！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唐陌的眼前飞过，几乎擦着他的睫毛划过，铮的一声，钉在了墙壁上。唐陌反应极快地往后避让，然而又是一把银色的小刀从他的眼前擦过。这人的偷袭来得太过突然，小男孩连惊呼都没发的出，唐陌更是勉强避开了两次，身形不稳，往后跌倒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笑了一声，他的手指灵巧地翻转着一把银色的蝴蝶|刀。锋利的刀口每每擦着他的手指而过，不断地攻击着唐陌的双眼，唐陌不断地往后倾倒，最后他一手撑地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趁机，娃娃脸伸出手，抓向了唐陌另一只手里的月亮花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来得太快，小男孩只看清了大概，娃娃脸的右手就已经握住了唐陌的月亮花的根茎。然而就在这一刻，唐陌竟然早有准备，他一掌撑地，重新站直，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娃娃脸的手腕，阻止他抢花的动作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青年笑容消失，他错愕地抬头看向唐陌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手掌一翻，一根巨大的火柴出现在了他的掌心。他将大火柴的红色火柴头对准娃娃脸的右臂，狠狠地撞了上去，同一时刻，一股炙热的火焰从唐陌的掌心烧起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高达1535℃的火焰与点燃了火柴，也点燃了娃娃脸的右臂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挥舞巨型火柴，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度，着火的火柴头与地面摩擦后火焰消散，只是火柴头黑了一块。而另一边，娃娃脸往后倒退三步，他抬头看向唐陌，刚喊了一句“你”，突然，他脚下一空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反应快速地伸出手，抓住了唐陌的裤脚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走廊中间，这个无底洞和唐陌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样，甚至还是在同一个位置。三个小时前，白领女掉进了一个同样的无底洞，三个小时候，娃娃脸拉着唐陌的裤脚，也被洞里的这股吸力不断地往下吸去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但娃娃脸终究比白领女强太多。他一手拽着唐陌的裤脚，另一只手臂上燃烧着熊熊火焰。他仿佛没感觉疼痛，他拉着唐陌的裤脚，不需要唐陌帮忙，竟然就要上来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这时，唐陌将巨型火柴用力地锤在地上。他看着这个即将爬上来的娃娃脸青年，微笑道：“多亏了你，我才知道这根火柴真正的作用是什么。只有1500℃以上的高温火焰才能点燃这根火柴，而被这根火柴点燃的东西，不被全部烧光，火焰就永远不会熄灭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拉着唐陌裤脚的动作一顿，他抬起头，死死地盯着唐陌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唐陌：“现在砍了你的手臂，你还能活下去。否则……白若遥，你会被它活活烧死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白若遥的双眼在这一刻睁到最大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陌。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，他就这样看着唐陌，仿佛要将这个人牢牢记在心里。然后下一刻，他忽然笑了。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拉着唐陌裤脚的手，甩动银色蝴蝶|刀，硬生生地将自己着火的右臂砍了下来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娃娃脸掉下了无底洞。他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从无底洞里传了出来，在走廊里回荡：“姓赵的，我很期待下次见面。你千万，千万不要再遇到我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，一道清脆的童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“叮咚！华夏7区玩家白若遥、华夏6区玩家傅闻声成功通关黑塔一层（普通模式），完成主线任务‘宝石走廊的绝境生存游戏’，成功存活三个小时，共通过112个岔路口。玩家白若遥获得月亮花0朵，获得0个奖励。玩家傅闻声获得月亮花1朵，获得一个奖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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