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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四十九章 让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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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那年轻道士,“只要点卯次数足够了,老子就可以按部就班,一级一级升官啊,男子汉大丈夫,岂能郁郁久居人下?!”
阴差阳错的,约莫是缘分未到,至今没能见到那位陈山主。按照裴舵主的说法,在山门口这边点卯一百次,以后再见着了那位山主大人,就可以跟山主主动打招呼了。
仙尉哭笑不得,“升官?多大的官?”
小家伙愣了愣,挠挠脸,嗓音立马小了下去,“反正咱们裴舵主和周护法大人,心里都有谱的,我可不晓得,从不问这些,显得不心诚。”
当年顶替周米粒,朱衣童子接任了骑龙巷右护法。
而且私底下听咱们周护法的意思,以后裴钱有可能会设置骑龙巷总护法,责无旁贷,这么一副重担,我挑了!
这些年来,其实他们这座秘密小山头,只举办过一次“祖师堂”议事。
这场武林大会,声势浩大,极为隆重,就在那落魄山霁色峰祖师堂外边的广场上,一张桌子,四条长凳,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。
龙泉郡总舵,如今势力扩张得可怕,已经下辖两个分舵了,东华山分舵,骑龙巷分舵。
而那块总舵盟主令牌,被上任武林盟主兼总舵主的李宝瓶交给了裴钱。
裴钱现在是东华山分舵舵主,兼任骑龙巷分舵舵主,身兼两职,位高权重,地位显赫。
周米粒卸任骑龙巷右护法之后,顺势升迁为了骑龙巷分舵的副舵主,当大官了。
至于分舵供奉,有陈暖树和陈灵均。
东华山分舵辖下又有某学舍小舵,小舵主李槐,手底下管着两个小喽啰,与李槐是山崖书院同学舍的刘观,马濂。
当年那场共襄盛举的武林大会,没有功劳却有苦劳的城隍庙香火小人儿,由于升迁为骑龙巷右护法,被分舵主裴钱准许破例坐在桌上议事。
那次总舵主李宝瓶,以及骑龙巷分舵名誉舵主,大白鹅崔东山,都缺席了会议。
结果大白鹅就被杀伐果决、六亲不认的裴舵主,当场记大过一次了。
至于那条骑龙巷左护法,呵呵,可就混得不行喽,只能趴在桌旁的长凳底下。
朱衣童子说道:“来点瓜子嗑磕。”
仙尉剥开一颗瓜子,放在火盆边沿。
朱衣童子点头赞赏道:“仙尉,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交心话,以后我哪天升官了,就与裴舵主和周护法鼎力举荐一番,空出来的骑龙巷右护法一职,非你莫属。”
仙尉笑呵呵道:“我是该谢谢你啊,还是该谢谢你啊?”
山君晋青秘密离开山君府,走了一趟篁山剑派,找到剑修元白。
元白玩笑道:“岂不是要我当那三姓家奴?”
晋青说道:“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。”
元白犹豫了一下,还是摇头道:“不管篁竹剑派的首任山主是谁,不管将来能否跻身宗门,我还是希望能够留在这边。”
“落魄山的下宗,仙都山青萍剑宗,将会是桐叶洲第一个剑道宗门。”
晋青继续劝说道:“陈平安很看重你,不在剑道境界,也不是你的身份,就只是剑修之间的惺惺相惜。”
见元白笑着不说话,晋青说道:“你也别误会,是觉得你到了那边,能帮衬谁一把,我只是认为你去了那边,要比待在这乌烟瘴气的篁山剑派,更舒心些。”
其实按照与年轻隐官的约定,晋青本该先确定了桐叶洲中部燐河畔的独孤氏复国一事,才来这边劝说元白,挖正阳山的墙角。
元白还是摇头道:“算了,我就不去桐叶洲了。”
晋青点点头,问道:“那我就这么飞剑传信落魄山了?”
元白笑道:“有劳晋山君。”
宝瓶洲南塘湖。
秦湖君手持一只白碗,碗中有一颗水珠。
一颗小小的水珠,却凝聚着旧南塘湖的八成湖水。
要不是剑仙邵云岩提醒,于礼不合, 否则她确实想要偷偷建造一座类似“家庙”的生祠,立起一块每天敬香的供奉牌位。
身为一湖水君,按照如今的大骊朝廷和中土文庙的规矩,按例准许开府,类似山上的金丹地仙开峰。这位女子湖君,打算与观湖书院,山崖书院,分别求一件儒家文庙的祭祀礼器,再请一本文庙圣贤的著作书籍。
之前在年轻隐官那边,她主动放弃了那笔功德馈赠。因为就不是什么买卖事。
北俱芦洲,大渎公府,灵源公沈霖连夜打造出一块匾额,高高悬挂起来,甚至要比那块灵源公府匾额位置更高。
德游宫。
夜幕中,沈霖站在自家府邸的大门外,仰头望向那块年轻隐官亲笔手书的匾额,眯眼而笑。
取自“德人天游”一语。
沈霖面带笑意,喃喃道:“德人天游,秋月寒江。日问月学,旅人念乡。”
中土神洲,相传是道祖炼丹炉所在的火山群。
一座小酒铺,沽酒妇人笑眯眯道:“甘州,想不想认我当师父,学习仙法?”
少女直接问道:“有啥好处?”
仰止说道:“可以传授给你几种水法。”
少女皱眉道:“你们练气士的术法,我可未必瞧得上,就算瞧得上,我也未必可以修行。”
这就叫神人有别,大道殊途。
妇人笑道:“肯定可以修行,说不定将来你由浊转清,跻身了江水正神,也可以一路修行下去。”
老山神龚新舟,按照如今文庙的金玉谱牒,品秩是从七品,就是山水官场的清流官身。
眼前这个朝湫小河婆,与河伯、土地爷一样,都属于垫底的浊流胥吏,还不如那些好歹属于清流出身的县城隍。
没办法,年轻隐官提醒过,老秀才也暗示过。
再不识趣一点,仰止都要担心被穿小鞋了。
而且陈平安当时身边跟着个“扈从”青同,而且听说如今小陌,更是这位年轻隐官的身边死士。
恢复文圣身份的老秀才,更是跟着礼圣一起来的。
小河婆问道:“拜师礼,需要磕头敬茶吗?”
仰止扇动蒲扇,微笑摇头道:“不记名的师徒,用不着。”
小河婆豪爽道:“干嘛不记名,干脆记名,一步到位得嘞。”
仰止笑了笑,稍作思量,点头道:“也行吧。”
之后双方喝过了一碗酒,双方就算拜师收徒了,很省心省力,对仰止的胃口。
之前仰止询问陈平安,能够与文庙那边通通气,探探口风,能否让自己像那蛮荒桃亭,或是小陌,能够在浩然天下来去自由,她可以与文庙那边立下心誓,学那白泽,名义上被关押在一隅之地,面子上过得去,每次出门游历,都不会大张旗鼓。
可惜当时陈平安没有给出明确答案。
虽说之后礼圣亲临,但是仰止没敢开这个口,有得寸进尺的嫌疑。
小夫子的脾气如何,绯妃这些蛮荒晚辈,至多只是听说,仰止却是亲眼见过的。
需知人世间最早的那拨“书生”,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,而这位小夫子,作为远古“天下十豪”的四位候补之一,更是……一言难尽。反正当初蛮荒妖族的山巅修士,见到这位小夫子,就只有一个想法,都不是什么赶紧绕路避让了,而是……老子就不该出门。
在小河婆离开酒铺后,来了一位腰悬玉佩的书院君子,没有隐藏行踪,身形掠空,落在酒铺这边。
香榧山那边的老山神龚新舟,察觉到动静,瞥了眼对方身形,真是方圆数百里难得一见的俊后生。
那位书院君子开门见山道:“千年之内,未经文庙许可,不得去往南婆娑洲和扶摇洲,其余七洲,尤其不可以靠近三处归墟,一旦违约,斩立决。”
“但是这里边有个先决条件,你必须马上走一趟桐叶洲。”
“落魄山陈山主,会帮你预留一部分曳落河水运,但是需要你用在桐叶洲开凿大渎一事上,作为你换取一千年自由身的代价。”
仰止问道:“就只有这些?”
君子点头道:“如果你答应,我马上就可以传信文庙,将此事报备录档。”
仰止犹豫了一下,“作得准?”
那位书院君子哑然失笑,“这是文庙决议,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大岳居胥山,一位老道士离开黄粱酒铺,骑乘青牛,踏云而起,去往自家道场。
青牛道士封君,有了一个决断,那山君怀涟不识趣,自己却不能不讲究,反正就是一炷香而已,锦上添花,何乐不为。
也好顺便与那陈道友打声招呼,提醒他如今贫道就在居胥山这边修行,欢迎来此做客。
老道士离开夜航船后,重返居胥山的副山鸟举山,开辟道场,是昔年这位真人的治所所在。
那会儿的天下五岳大渎,山君水神,都是他们这拨地仙真人的佐官,简单来说,几千年前,现任山君怀涟,名义上归他管。
如今嘛,颠倒了。
桐叶洲,镇妖楼。
一行人来到了顶楼。
至圣先师凭栏远眺,笑道:“在这桐叶洲中部,大渎开凿一事,需要大修士的搬山倒海,如今有了仰止和嫩道人,再加上青同道友的敲边鼓,事半功倍了。”
陈平安回过神,点头道:“可能还需要跟东海水君商量一下。”
方才陈平安在分出一粒心神,归拢书籍和文字。
先前山君晋青赠送了一部碑帖,汇总了旧朱荧王朝中岳山头的所有崖刻榜书、碑文石刻,多达两千余片。
黄庭国紫阳府,吴懿送出的那只剑匣,除了装有一枚极其珍稀的剑丸“泥丸”,剑匣本身承载了六十多个宝箓真诰文字,同样极为珍贵。
钱塘江七里泷水域,陈平安借取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的诗篇,总计三十万字,以量取胜。
至圣先师看着远方,“一条光阴长河,就像两个字。”
陈平安说道:“现在。”
至圣先师轻声感慨道:“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”
陈平安缓缓道:“人一能之己百之,人十能之己千之,如是而已。”
“强者多想一点,弱者就可以少想很多。”
至圣先师点点头,沉默片刻,笑问道:“先前问了你看书,有无特别喜欢和厌恶的语句,那么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某句话?”
“有的。”
陈平安嗯了一声,轻声道:“余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。”
至圣先师会心一笑,“这个想法很好啊,因为也是我们这拨‘书生’当年的最大感受。”
关于陈平安身上的那个一,如今数座天下,如果撇开天外那座古天庭遗址不谈,知晓此事的,不超过十个。
那么别忘了,哪怕陈平安是那新人旧一,可一,就是一。
哪怕只是当年那个至高存在的一半,与登天而去的周密差不多刚好对半分。
至圣先师说道:“陈平安,一定要守住心关啊,至少在你跻身十四境剑修之前,最好别把他放出来,尤其注意一点,千万不能让他占据主导位置。”
陈平安沉声道:“争取!”
要说是一位十五境修士的半个一,没什么可怕的。
那么如果是一位十六境的一半呢?
至圣先师抚须而笑,“别说陆沉,连我也怕。”
比如当初在那泥瓶巷,一定是有个这么个人,让道祖让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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