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一十八章 少年过河_剑来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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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一十八章 少年过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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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多年来,虞山房在大骊地方官场上,混得相当不错。加上职责所在,与一洲各家仙师打交道极多,积攒了不少的山上私谊香火情。


  桌上的佐酒菜,


  是一大盆醉虾,关翳然啧啧称奇道:“呦,老虞,如今很会做官啊,都晓得下本钱行贿了?”


  这一大盆,可不是寻常的河虾,而是走龙道里边的“河龙”,给宝瓶洲南边昵称为“银子”,是山上山下老饕清馋们的心头好。


  关翳然一手持碗,一手用筷子拨弄着那些醉醺醺的“银子”,多是半寸长,但是也有几条一指长短的“河龙”,挑中一条,夹了一筷子给戚琦,说道:“咱俩算是沾虞督运的光,今儿吃的都是实打实的雪花钱了。”


  虞山房笑骂道:“行你大爷的贿,是老子砸锅卖铁,用自个儿俸禄买来的,不吃拉倒。”


  关翳然一脚踩在长凳上,勾着肩膀,等到戚琦细嚼慢咽了,关翳然才与虞山房偷偷一挑眉头,虞山房嘿嘿一笑。


  戚琦放下筷子,离开屋子去找人闲聊。


  她来自风雪庙大鲵沟的兵家修士,这次还有个高她一辈的,文清峰出身,一样担任过多年的大骊随军修士。


  不过风雪庙对正阳山观感极差,尤其是戚琦所在的大鲵沟,所以她这次下山,与那位文清峰前辈,纯粹都是与朋友聚一聚,等到渡船靠近正阳山,就会下船。


  今夜渡船上,除了京城当官的关翳然,还有在陪都那边的刘洵美。


  不过关翳然曾是苏高山麾下武将,刘洵美却是实打实的曹枰心腹爱将。


  戚琦在船头那边,见到了那位悬佩大骊边军战刀的女子,还是一年到头没个变化的那般妆扮,只要卸甲,就是窄袖锦衣,墨色纱裤,一双绣鞋,鞋尖坠有两颗好似龙眼的宝珠。戚琦喊了声余师叔,她转过头,点点头,没什么神色变化。戚琦却早已习以为常,能够让师叔余蕙亭有笑脸的,大概就只有风雪庙神仙台的那位师叔祖了。


  曹枰是大骊朝廷的著名儒将,气度风雅,此刻这位巡狩使的脸色,却极为别扭。


  祖宅在那泥瓶巷的曹峻,曾经是刘洵美的左膀右臂,但是按照辈分,却是曹枰的……老祖宗。


  所以在座三人,吊儿郎当的曹峻,退出大骊军伍多年,游历了一趟桐叶洲,这会儿忙着与昔年顶头上司的刘洵美溜须拍马,很是玩世不恭,领大骊陪都兵部右侍郎衔的刘洵美,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,如坐针毡,而曹枰同样一言不发,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曹峻这位“年轻”剑修,按照家谱记载,虽说辈分没有剑仙曹曦那么高,而且骊珠洞天曹氏一脉,也分出不同的分支堂号了,可曹峻的辈分依旧摆在那里。


  拂晓时分。


  一位头别玉簪、青纱道袍的年轻道人,从过云楼下山,一路散步到了白鹭渡。


  渡口附近熙熙攘攘,不断有谱牒仙师得了通关文牒,祭出一艘艘仙家符舟,或是骑乘各种仙禽坐骑,去往正阳山群峰,山泽野修基本上都会转去周边州郡城池落脚。


  散步半个时辰,年轻道人回到山上,不曾想倪月蓉就在门口那边候着了,说是客栈这边备好了早点,恳请曹仙师赏光。


  不曾想那位道门真人依然婉拒此事,让倪月蓉心中愤懑不已,真是摆了个天大架子。


  陈平安回到观景台的时候,刘羡阳还躺在藤椅上酣睡。


  走到栏杆旁,陈平安犹豫要不要偷偷隐匿身形,独自去趟仙人背剑峰。只是想了想,还是暂时作罢。


  如今一洲五岳,大骊宋氏和山上宗门,都避而不谈。


  曾经整个宝瓶洲都姓宋,大骊王朝的五岳,就是宝瓶洲的五岳,没有任何问题。


  等到大骊宋氏恪守盟约,主动让出将近半壁江山,让各大藩属纷纷自主,新大骊版图缩减一半,那么除去北岳的其余四岳,就有些玄妙了。


  所以只有披云山和魏檗,最为闲适。


  反正不管怎么更改,北岳都没问题,处境最尴尬的,还是旧朱荧版图上的中岳山君晋青。


  因为中岳,竟然成了新大骊国境最南端的一座大岳,而更改山岳称号一事,可不止是大骊宋氏山水谱牒上改个名字那么简单,不但中岳自身会伤筋动骨,还要连累储君山头,以及辖境内的所有山河气数。听说晋青在魏檗这边,总是吃瘪多,占不着什么便宜。可几位山君里边,晋青还真就喜欢与魏檗较劲,时不时飞剑传信一封到披云山,说哪位大文豪又有崖刻榜书,传世诗篇了,当然也会与魏檗虚心请教举办夜游宴的学问,毕竟在这件事上,魏山君是老前辈了,数洲公认。


  其实魏夜游这个绰号,最早是从落魄山开始流传的。


  好像陈灵均率先提出,然后被那个按时来落魄山点卯的香火小人儿,给发扬光大了,带回了州城隍,如今这家伙,身边串了一群的小喽啰,说是要帮盟主裴钱,在州城里边建立小分舵,每天操练演武,拎着小树杈当枪矛,一来二去,整个龙州就都知道了魏夜游,龙州传遍了,就等于整个北岳地界都听说了。


  陈灵均打死没承认,说魏山君冤枉死了他,当时青衣小童站在崖畔石桌那边,声泪俱下,捶胸顿足,信誓旦旦,说他是这样的人吗?肯定是老厨子喝酒说昏话啊,不然就是裴钱,肯定是她,这家伙给人取绰号的本事,落魄山自称第二没谁敢称第一,再说了,还有可能是小米粒一时口误啊。


  总之就成了一笔糊涂账。


  事情的真相,是裴钱最先抛出的说法,不过当年她是私底下与暖树、小米粒开玩笑,然后周米粒一听,这个说法,可神气啊,倍儿响亮,巡山时就忍不住念叨了几句,然后就给陈灵均听了去,言者无意听者有心,鬼使神差的,就有了后来的“名动北岳”。


  结果一向最不把官场当回事的州城隍,差点都要亲自走一趟披云山,与山君魏檗致歉请罪。


  再符合事实,也不能摆在台面上埋汰人的。


  偌大一个北岳地界,还管着大骊宋氏龙兴之地的魏檗,当真是个云淡风轻好说话的山君老爷?


  从落魄山搬去棋墩山的山神宋煜章,是怎么个下场?这是什么山水官场平调的事儿吗?


  当年魏檗去往北岳与中岳的辖境接壤处,做什么?串门啊?明摆着同为大岳山君的晋青只要不低头,魏檗就要出手了。


  宝瓶洲一洲版图上,魏檗是第一个跻身上五境的山神,又是第一个成为仙人境的山神,会不会还是第一个跻身飞升境的山神?照目前的形势来看,悬念不大,只要大骊宋氏能够保住一洲半壁江山,


  那个香火小人,真是给吓惨了,很少见到州城隍那么严肃,是真生气了。它当时就怯生生站在香炉里,双手死死攥住炉子边缘。


  以前总是闹着离家出走,其实每次不过是在外边逛一圈就回家,比如在落魄山多点个卯,在红烛镇附近的“老家”馒头山,衣锦还乡。


  好在那家伙只是黑着脸半天,坐在门槛上生闷气,最后只是与它说了句,以后别乱说话。


  陈灵均其实自己也心虚,不过还是嘴硬,与那香火小人安慰了几句,说犯个错咋了,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人之常情,再说了,犯错咱哥俩也认啊,又不是不认,魏山君要打要骂,随便,谁皱一下谁就是孬。陈灵均安慰着那个臊眉耷眼没精神的小家伙,说到这里,青衣小童与站在石桌上的香火小人,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起来,因为他们俩其实都不是人嘛。


  香火小人越笑越觉得可笑,捧腹大笑还不够,在桌上打起滚来。


  今天米裕刚好来这边散心,看着桌边桌上的一大一小,米裕眼神温和,落座后,看着桌上瓜子,笑问道:“就这么点?”


  陈灵均白眼道:“小米粒又不在家,我又不晓得她把瓜子藏哪儿了。省着点磕啊,如果不是好兄弟,能分你这么多?看看这家伙,就一颗瓜子,不能再多了。”


  正在对着一颗瓜子“凿山”的香火小人,使劲点头,突然又与陈灵均对视一眼,大笑起来。


  它这么多年,风雨无阻,来落魄山这边点卯,裴钱,景清,暖树,小米粒,都是理由。


  这仨各自嗑瓜子,陈灵均随口问道:“余米,你练剑资质,是不是不太行啊?听说好多年没有破境了。”


  陈灵均补了一句,“没别的意思啊,可别多想。”


  米裕笑道:“说实话,资质还凑合,其实不算太差。”


  陈灵均怒道:“嘛呢,在兄弟这边,扯啥虚头巴脑的,挺俊俏一人,怎的还打肿脸充胖子了,我不允许你糟践自己。”


  米裕气笑道:“都他娘的什么风土民情。”


  陈灵均嘿嘿道:“资质不行就不行,说出来让兄弟乐呵乐呵,也是好事嘛。”


  老爷,裴钱,小米粒都不在家,暖树那个笨丫头又是忙着忙那的,所以有些闷。


  香火小人咳嗽一声,提醒景清大哥不要太飘,余米好歹是位剑修,别太埋汰人。


  米裕笑道:“骗你做什么,吹牛又不能当饭吃,资质确实凑合。”


  米裕是七岁跻身的中五境,十九岁跻身的金丹境,四十二岁破境跻身元婴,在那之后,就是很长一段岁月的停滞不前了。等到磕磕碰碰,跻身了玉璞境,就又开始雷打不动。


  旧避暑行宫隐官一脉的洛衫,喜欢面壁的殷沉,财迷纳兰彩焕这些个,算是米裕的同辈剑修,当年都是仰着头看他的。


  齐狩则是很年轻的晚辈,厮杀路数,还是走米裕的那条老路。


  当然也不是说这条路,就是米裕第一个走,纳兰夜行,晏溟,都走过,更早,就会有更老的剑修,最早的,大概就是龙君了。


  可能是因为米裕年轻时候太风光,尤其是金丹、元婴两境之时的杀妖履历,风光无限,连那避暑行宫的上任隐官萧愻,都对米裕刮目相看,尤其是米裕的杀妖手段之狠辣,剑仙当中,其实吴承霈,陶文,都对米裕印象极好,只是从未公开言语替米裕说话而已。


  所以后来剑气长城对米裕的嘲讽,很大程度上,是一种失望,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,是这么一位年纪轻轻就被誉为候补巅峰人选的天才剑修,怎么就成了个绣花枕头的软绵废物,怎么可能破开元婴瓶颈会那么难,跻身了上五境,出剑更是不复当年元婴的一半风采。


  剑心毁了。


  不然剑气长城的老人,年轻人,甚至是孩子,都不至于对一个玉璞境剑修那么挑剔,孙巨源,高魁等等,不也都是玉璞境?怎就没有那么多的骂名?


  陈灵均说道:“余米,如果觉得山上闷,我可以带你出门耍耍,黄庭国的那条御江,晓不得?吃香的喝辣的算什么,每次宴席,那些个水神府的女官,啧啧,身姿曼妙,花枝招展得很,那水蛇腰,那大腚儿,当然了,我是不觉得有啥好的,一个个穿得那么少,天底下的布店都要开不下去了,但是每次喝酒,一大帮醉醺醺的大老爷们,眼神如飞剑,嗖嗖嗖全贴上去了,哈哈,余米,你就是剑修……”


  香火小人又开始捧腹大笑。


  陈灵均一瞪眼,傻乎乎乐呵个锤儿,陈大爷在与兄弟聊正事呢。


  香火小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笑声,他娘的,白捧场了。


  官场难混。


  米裕笑道:“好意心领。不过不用出门,我这个人念旧,不喜欢挪窝,山上待着就很好。”


  想要去的地方,其实就两个,北边待过几年的彩雀府,南边的老龙城,听说如今仙师们驱山入海,苻家在内几个大族,着手重建老龙城,而让米裕念念不忘的,是老龙城最南边的那处荷花浦,那是米裕的最大遗憾。


  说没就没了。


 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浩然天下陆地,所见到的第一处景色。


  陈灵均问道:“老爷咋个跑南边去了?”


  米裕笑道:“有剑要递。”


  陈灵均就不再多说什么。


  ————


  大骊王朝皇帝宋和,第一次离京南下,驻跸陪都。很快就会巡游中岳,再去老龙城遗址祭奠英烈。


  藩王宋睦,今天陪同皇帝陛下出城。兄弟二人,在宗人府谱牒上更换过名字的皇帝、藩王,一起走在齐渡水畔。


  大骊供奉、扈从都只是远远跟着。


  宋集薪打趣道:“陛下怎么没去参加文庙议事,一口气看遍浩然山巅老神仙,这种机会,可是错过就再无,太可惜了。”


  宋和笑道:“想去是肯定想去啊,只是皇叔更合适在那边替大骊发声,我要是刚当皇帝那会儿,心里边肯定要埋怨几句,如今就算了。”


  京城那边,吏部老尚书的关老爷子,那个名叫关莹澈的读书人,一个活到百岁高龄的凡俗夫子,走了多年。


  还有几个上柱国姓氏的老人,都是意迟巷、篪儿街的主心骨,更是大骊王朝的砥柱重臣,帮着大骊宋氏打赢了卢氏王朝,打下了一洲山河,最后他们自己都没能敌过无情岁月。


  陪都这边的礼部老尚书,柳清风也已经卧病不起。


  大骊庙堂的很多老人,哪怕是不需要赶赴战场的文官,都在一一老去,然后有人老得走不动路,去不了朝会,不得不一一离开官场,好像唯有京师花木最古者,关家书屋外边的青桐,韩家那紫云垂地、花香满街的藤花,报国寺的一本牡丹,依旧有幸年年遇春风。


  国师崔瀺在京城的府邸,宅子大,曾经是座旧国公府,里边却简陋,有一座两层的小书楼,被国师命名为人云亦云楼。


  如今也已经没了主人。


  皇帝笑道:“风水轮流转,让人目不暇接。”


  大骊宋氏王朝的很多读书人,早年还是卢氏王朝藩属国的时候,对于这个宗主国,有过太多歌功颂德的山水诗篇、游记,比卢氏王朝的本土人氏,更像卢氏子民。写自家大骊乡土,才情缺缺,可是写那卢氏王朝,文思泉涌,哪怕,搜肠刮肚也要写。


  说那卢氏王朝的贩夫走卒,都能吟诗,处处是书香门第。山上仙风道骨,江湖草莽高义,路不拾遗。


  那会儿的大骊诗篇,都在边塞风沙里,被铁骑的阵阵马蹄声写就,与之诗词唱和的,是凛冽的风雪。


  宋和笑问道:“是不是只有我们宝瓶洲,山不高,水不深,修道之人不是那么神仙?”


  山下的大骊王朝,曾经立碑山巅。山上修士犯禁者,杀无赦。


  宋集薪答道:“一半是大骊铁骑的马蹄声够响,一半是国师的功劳。”


  宋和又问道:“是不是错了先后顺序?”


  宋集薪笑道:“陛下所言极是。”


  宋和是崔瀺的弟子,宋集薪则算是齐静春的学生。


  宋和停下转头,望着这位功勋卓著的大骊藩王,名义上的弟弟,事实上的兄长,说道:“我亏欠你很多,但是我不会在这件事上,对你做出任何补偿。”


  宋集薪笑道:“陛下,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,我今天也只当没听见。”


  宋和感慨道:“大骊有皇叔,是国之大幸。”


  宋集薪点头道:“毫无疑问。”


  宋和跟着笑了起来,“其实问题不复杂,只要你比我活得更久就行了,三五年,十年都不成问题。你觉得呢?”


  眼前这位大骊藩王,好像都不是中五境练气士,柳筋境?果真是个留人境?但是学了些强健体魄的拳脚功夫?


  宋集薪笑呵呵反问道:“多活不止十年怎么办?”


  宋和笑道:“那就再说?”


  宋集薪微笑道:“身为臣子,当然听陛下的。”


  宋和问道:“为什么先生笃定两座天下,一定会再大打一场?”


  宋集薪摇头道:“国师的想法,反正我这种凡俗夫子,是理解不了的。”


  皇帝称呼崔瀺为先生,藩王敬称崔瀺为国师。亲疏有别。


  大骊王朝,是浩然天下唯一一个王朝,在大战落幕之时,就已经开始着手备战下一场。


  大骊皇帝昭告一洲的那份纸上契约,黑纸白字,明确写了,只要战功足够之地,战后大骊会归还各国山河,恢复国祚,大骊宋氏也确实信守承诺了,如今才会只剩下鼎盛时期的半壁江山,再不是那一洲即一国,而浩然天下的万年历史上,能够达成这项壮举的,其实唯有大骊宋氏。


  皇帝轻声道:“我们好像都会很快老去。”


  宋集薪笑道:“听说青冥天下和最新的五彩天下,就都没这个规矩。”


  青冥天下的王朝官员,从庙堂到地方,甚至必须得有个道士度牒才能当官。


  而那边当皇帝的,往往也是境界很高的练气士,所以相较于浩然天下的王朝、藩属,青冥天下多有那“国寿千年”的王朝。


  皇帝最后问了一个问题:“如果事情闹大了,你我该怎么办?”


  宋集薪笑答道:“如今大战在即,陛下管这些山上恩怨做什么?”


  一位年轻骑卒,开始随军离开驻地,去往一艘山岳渡船。


  听说又要打仗了。


  至于去往何方,与谁打仗,都无所谓,大骊铁骑每有调动,马蹄所至,兵锋所指,皆是大胜。


  命可以丢,仗不能输。


  说出这句豪言壮语的大骊武将,名叫苏高山,这位将官位做到武臣最高位的大骊巡狩使,说到做到。


  骑队路过一处乡野村落。


  年轻骑卒转头望向一处山坡,一群在那边嬉戏打闹的孩子,雀跃不已,开始追逐他们这支骑军。


  其实投军入伍没几年的年轻人,笑眯起眼,抬起手臂,重重敲击胸口。


  很多年前,他一样曾经奔跑在山脊那边,当时山下也有个大骊铁骑武卒,做出过一样的动作。


  唯我大骊,名臣如云,猛将如雨,铁骑甲浩然。


  ————


  正午时分,仙家客栈,凭栏处。


  云在脚下。


  刘羡阳伸了个懒腰,拧转手腕,蹦跳了两下。


  陈平安缓缓卷起袖管,轻轻跺脚,什么莲花冠,什么青纱道袍,一并消散。


  青衫背剑。


  刘羡阳目视前方,笑道:“你自己小心点,大爷我可是要一步一步登山的。”


  以前曾经想过,是不是挑选一个中秋圆月夜,独自梦游问剑正阳山。


  只不过此次问剑,更好,因为人更多。


  陈平安笑着点头。


  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,就是正阳山庆典,不少修士都已经在祖山一线峰,或是赶往途中。


  群峰之间,剑光、流萤无数条,纷纷涌向一线峰。


  刘羡阳十指交缠,“一个不小心,我已经玉璞境了。”


  陈平安说道:“巧了,我刚刚气盛转归真。”


  刘羡阳笑容灿烂道:“今天就让这一洲修士,都知道大爷姓甚名甚,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瞧好了,教他们都知道昔年骊珠洞天,练剑资质最好、相貌最俊俏的那个人,原来姓刘名羡阳。”


  陈平安笑眯起眼,点头道:“好的好的,厉害的厉害的。”


  如今的两位剑修,就像曾经的两位少年好友,要高高跃过一条龙须河。


  刘羡阳高高举起手掌,陈平安与之重重击掌。


  刘羡阳率先拔地而起,身形若长虹破空,直接落在一线峰山脚,朗声道:“问剑者,刘羡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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