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七十一章 江湖别过_剑来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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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七十一章 江湖别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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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是第一大才子,那么女子无论浓妆淡抹,只需得体,便与之最相宜。”

  一半话语,是陈平安的真心话,只要裴钱自己想要与那胭脂水粉打交道,别是那浓艳路数,淡妆当然无妨。到了裴钱这个岁数,毕竟再不是当年那个黑炭小姑娘,确实也该好好打扮自己一番。当然要说裴钱自己不乐意,喜欢素面朝天,也无所谓。至于剩余一半话语,当然是陈平安与这位书上所谓胭脂神府秦娘娘的客气话。

  秦子都惊讶不已,竟是再无先前初见时的倨傲清冷姿态,与陈平安施了个万福,而且第一次换了个称呼,笑语盈盈道:“陈先生此语,可谓得体又契心,让人听之忘俗。那么奴婢就预祝陈先生在接下来三天内,顺遂有所得。”

  陈平安与她抱拳道了一声谢。

  秦子都问道:“陈先生可曾随身携带胭脂水粉?”

  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曾。”

  显然又错过了一桩机缘。

  她笑着点头,亦是小有遗憾,然后身形模糊起来,最终化作七彩颜色,一时间整条街道都芬芳扑鼻,七彩好似仙人的举形高升,然后转瞬去往各个方向,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给陈平安。

  陈平安笑道:“四天后换了地方,咱们说不定能吃上臭豆腐。”

  裴钱会心一笑,有些期待。脂粉妆容什么的,太累赘,裴钱只觉得会妨碍出拳,所以她是真不感兴趣。不过骑龙巷的石柔姐姐,十分喜欢这些,不知道三天内有无机会,能够在这条目城带几样回去。

  小米粒站在箩筐里边,听说那臭豆腐,立即馋了,赶紧抹了把嘴。啥也没听懂,啥也没记住,就这臭豆腐,让黑衣小姑娘嘴馋,惦念不已。

  陈平安稍稍挪步,来到那棉布摊子旁边,蹲下身,眼神不断偏移,拣选心仪物件,最终选中了一把巴掌大小的袖珍小弓,与那坐拥十万甲兵的虬髯客问道:“这把弓,怎么卖?”

  摊子先前那只鎏金小水缸,已经被邵宝卷回答青牛道士的问题,得了去。

  棉布上边,这会儿还剩下一小捆枯死梅枝,一只水仙小瓷盆。

  一幅收起的卷轴,外边贴有一条小笺签,文字娟秀,“教天下女子梳妆打扮”。

  一件铁铸三猴捞月花器。一块乌木镇纸,“不肯随风,玄寂无声。大人自正,镇之以静。”落款二字,“叔夜”。

  最后就是摆放在角落的那张小弓,造型古朴,玲珑袖珍,仿佛稚童嬉戏之物,铭文细微,不易察觉,“云梦长松”。

  虬髯客见这人挑来挑去,结果独独挑了这张小弓,神色无奈,摇头道:“卖也卖,只是客人你不易买,得先凑齐几本书,最少三本,给我看过了,公子再用其中一本书来换。至于其它,我就不多说了。”

  陈平安点点头,心中有了主意,又转头望向那画轴,问道:“这幅画怎么卖?还是以物易物?”

  虬髯客点头笑道:“公子聪慧,我这摊子买卖,确实需要以物易物,只是所需之物,不在条目城内,路途迢迢不说,而且禁卫森严。公子犹不死心,就去寻一处,在那骊山北麓,崖刻有天宝遗迹,公子若是能去得那处清凉世界当中,在绿玉池边,再取回一美人神像,就可以换走画卷,到时候自有一桩福缘,主动来见公子了。”

  陈平安问道:“如此说来,这幅画卷,与那天宝遗迹的清凉世界,都是虚幻之物,下一桩福缘才是真?”

  今天条目城内所见所闻,邵宝卷、沈校勘之外,虽然都是活神仙,但依旧会分出个三六九等,只看各自“自知之明”的程度高低。像眼前这位大髯汉子,先前的青牛道士,还有附近兵器铺子里边,那位会惦念家乡铜陵姜、滁州酸梅汤的杜秀才,显然就更加“活灵活现”,行事也就随之更加“率性而为”。

  虬髯汉子咧嘴一笑,答非所问:“若是公子心狠些,访仙探幽的本事又足够,能将那些妃子宫娥诸多白玉神像,全部搬出清凉世界,那么就真是艳福不小了。”

  裴钱突然聚音成线说道:“师父,我好像在书上见过此事,如果记载是真,那个骊山北麓好找,天宝崖刻却难寻,不过我们只需要随便找到一个当地的樵夫牧童,好像就可以帮咱们带路,当有人手书‘避暑’二字,就可以洞天石门自开。据说里边一座浴池,以绿玉刻画为池水,波光粼粼,犹如活水。只是洞内玉人景象,过于……香艳旖旎了些,到时候师父独自入内,我带着小米粒在外边候着就是了。”

  陈平安气笑道:“连这个都晓得?你从哪本杂书上边看来的秘闻轶事?”

  裴钱眨了眨眼睛,“是在溪姐姐说的,当年在金甲洲,每次战事落幕后,她最喜欢与我说这些神怪志异故事,我只是随便听听的。当时问在溪姐姐池多大,那么多的绿玉,能卖多少神仙钱,在溪姐姐还骂我是财迷呢。”

  汉子见那陈平安又盯住了那乌木镇纸,主动说道:“公子拿一部完整的琴谱来换。”

  陈平安心中了然,是那部《广陵止息》无疑了,抱拳道,“感谢前辈先前与封君的一番闲聊,晚辈这就去城内找书去。”

  虬髯汉子只是点头致意,笑道:“公子收了个好徒弟。”

  陈平安带着裴钱和小米粒离开摊子,先去了那座兵器铺子,店主坐在柜台后边,正在生嚼嫩藕就白姜,见着了去而复还的陈平安,汉子既不奇怪,也不问话。

  陈平安作揖道:“拜见五松先生。”

  那汉子问道:“你有无功名在身?”

  陈平安起身恭敬答道:“晚辈并无科举功名,但有学生,是榜眼。”

  汉子有了些笑意,主动问道:“你是想要那幅先前被邵城主补全内容的花熏贴?”

  陈平安摇头道:“花熏帖,五松先生肯定留着有用。晚辈只是想要与五松先生厚颜讨要一幅水牛图。”

  汉子微微意外,“在渡船上边讨生活,规矩就是规矩,不能例外。既然知道我是那杜秀才了,还知道我会绘画,那么夫子工文绝世奇,五松新作天下推,何谓‘新文’,多半清楚?算了,此事可能有些为难你,你只要随便说个我生平所作诗篇题目即可,小子既然能够从白也那边得到太白仙剑的一截剑尖,相信知晓此事不难。”

  陈平安一脸尴尬。

  太白剑尖,是在剑气长城那边莫名其妙得到的,对于这位能够与白也诗歌酬答的五松先生,陈平安也只是知晓名字和大致的身世梗概,什么诗篇是半点不知,其实陈平安之所以会知道五松先生,主要还是这个杜秀才的“炼师”身份。简而言之,白也所写的那篇诗,陈平安记得住,可眼前这位五松先生曾经写过什么,一个字都不清楚。

  在那箩筐里边帮着好人山主使劲小鸡啄米的小米粒,更加尴尬,只得挠挠脸。

  那杜秀才笑了笑,“既然长剑方才还在,偏偏这趟折返,刚好不在身上,小子那就莫谈机缘了,水牛图不要多想。”

  汉子叹了口气,白也独自仗剑扶摇洲一事,确实让人感伤。果然就此一别,桃花春水深。

  陈平安有些遗憾,不敢强求机缘,只得抱拳告辞,想起一事,问道:“五松先生能否饮酒?”

  汉子笑着不说话。

  陈平安便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两壶仙家酒酿,搁放在柜台上,再次抱拳,笑容灿烂,“五松山外,得见先生,斗胆赠酒,小子荣幸。”

  汉子看着那个年轻青衫客跨过门槛的背影,伸手拿过一壶酒,点点头,是个能将天地走宽的后生,所以喊道:“小子,若是不忙,不妨主动去拜会逋翁先生。”

  陈平安立即转身,快步走回铺子,又拿出两壶酒。

  杜秀才愣了愣,“作甚?”

  陈平安轻声问道:“敢问那大字之祖的《瘗鹤铭》,到底是否出自逋翁先生的手笔?”

  杜秀才伸出双手,按住两壶新酒,微笑不语。

  陈平安只得再次离去,去逛条目城内的各个书铺,最终在那子部书铺、道藏书肆,别录书阁,分别找到了《家语》、《吕览》和《云栖随笔》,其中《家语》一书,陈平安循着零散记忆,起先是去找了一座经部书铺,询问无果,掌柜只说无此书,去了伪书铺子,一样无功而返,最后还是在那子部书铺,才买到了这本书籍,确定里边有那张弓的记载后,才松了口气。原来按照条目城的史志目录,此书地位由“经部”下降至了“子部”,但不是像浩然天下那样,已经被视为一部伪书。至于《吕览》,也非摆在杂家书铺售卖,让陈平安白白多跑了一趟。

  只是等到结账的时候,陈平安才发现条目城内的书铺买卖,书籍的价格确实不贵,可神仙钱竟然完全无用,别说是雪花钱,谷雨钱都毫无意义,得用那山上修士视为累赘的金银、铜钱,亏得裴钱和小米粒都各自带有一只储钱罐,小米粒更是自告奋勇,拦住裴钱,抢先结账,总算立下一桩奇功的小姑娘笑哈哈,摇头晃脑,开心不已,忙不迭从自己的私房钱里边,掏出了一颗大金锭,交给好人山主,豪气干云说不用还了,小钱钱,毛毛雨。

  站在箩筐里边的,最后轻轻咳嗽一声,裴钱笑着点点头,示意自己会记在功劳簿上。

  不过是花了不到二两银子,就买到了三本书,足够让陈平安去虬髯汉子那边换取小弓了,不过是随便给出其中一本,就能够换取一桩机缘。

  但是陈平安却继续找那其它书铺,最终跨入一处名家铺子的门槛,条目城的书铺规矩,问书有无,有问必答,但是铺子里边没有的书籍,一旦客人询问,就绝无答案,还要遭白眼。在这名家铺子,陈平安没能买着那本书,不过还是花了一笔“冤枉钱”,总计三两银子,买了几本墨迹如新的古书,多是讲那名家十题二十一辩的,只是有些书上记载,远比浩然天下更加详实和深邃,虽说这些书籍一本都带不走渡船,但是此次游历途中,陈平安哪怕只是翻书看书,书上学问到底都是千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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