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七十四章 出门就得打几架_剑来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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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七十四章 出门就得打几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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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是赔罪。估计到如今,都别想去宁府斩龙崖那边看风景。宁姐姐一般不生气,可只要她生了气,那就完蛋了,当年连阿良都没辙,那次宁姐姐偷偷一个人离开剑气长城,阿良去了倒悬山,一样没能拦住,回到了城池这边,喝了好几天的闷酒都没个笑脸,直到晏琢说真没钱了,阿良才蓦然而笑,说喝酒真管用,喝过了酒,万古无愁,然后阿良一把抱住陈三秋的胳膊,说喝过了浇愁酒,咱们再喝喝没了忧愁的酒水。

  想到这里,董画符便有些由衷佩服那个姓陈的,好像宁姐姐就算真生气了,那家伙也能让宁姐姐很快不生气。

  董不得眨着眼睛,着急问道:“听说那人来了,怎么样,怎么样?”

  董画符为了朋友义气,只好祭出杀手锏,“你不是喜欢阿良吗?问陈平安的事情做什么?转变心意了?你也抢不过宁姐姐啊。”

  妇人伸出双指,戳了一下自己闺女的额头,笑道:“死丫头,加把劲,一定要让阿良当你娘亲的女婿啊。”

  一想到那个瞎了眼的负心汉,将来有一天,给自己这个丈母娘正儿八经敬酒,妇人便乐不可支,伸手贴面,啧啧道:“有些难为情。”

  董不得微笑道:“娘你就等着吧,会有这么一天的。”

  董画符算是服了这对娘俩了。

  娘亲早年喜欢阿良,那是整座剑气长城都知道的事情,如今一些个喜欢串门的婶婶们,还喜欢故意在他爹跟前念叨这个,所幸他爹也不是应对之法,反正那些个婶婶里边,或是她们家族里边,又不是没有同样喜欢阿良的,一抓一大把。而且董画符他爹,还是唯一一个能够连续三次问剑阿良的剑修,当然结局就是接连三次躺着回家,据说就靠着这种笨法子,男人赢得美人心,在那之后,主动要求问剑阿良的光棍汉,哗啦啦一大片,一窝蜂去找阿良,阿良也仗义,说问剑可以,先缴一笔切磋的神仙钱,不然个个英雄好汉,若是谁打伤了他阿良,买药治病总得花钱不是,结果一天之间,阿良就赚了无数的神仙钱,然后一夜之间,阿良差点就全部还清了酒债,在那之后,阿良跑上剑气长城的城头,抱拳大声嚷嚷,说老子认输了,诸位大爷们贼牛气,预祝各位抱得美人归,春宵一刻值千金,不用谢我阿良这个月老了,真要谢,那我也不拦着,到时候请我喝酒,若是诸位沉默,我便当你们没答应,以后再商量,若是有个动静,就当咱们谈妥了。

  阿良说完之后,夜幕中的城池,先是死一般寂静,然后一瞬间,不知道是谁带了头,瞬间满城闹哄哄,城中剑修骂骂咧咧,纷纷御剑升空,打算找那个半点脸不要的家伙干架,然后阿良就跑了个没影,一人仗剑,去了蛮荒天下腹地。

  结果那帮同仇敌忾的男人们,在城头上面面相觑,各自亏了钱不说,回了城池,更惨,女子们都埋怨是他们害得阿良不惜亲身涉险,他真要有了个好歹,这事没完!

  最可恨的事情,都还不是这些,而是事后得知,那夜城中,第一个带头闹事的,说了那句“阿良,求你别走,剑气长城这边的男人,都不如有你有担当”,竟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,据说是阿良故意怂恿她说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语。一帮大老爷们,总不好跟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较劲,只得哑巴吃黄连,一个个磨刀磨剑,等着阿良从蛮荒天下返回剑气长城,绝对不单挑,而是大家合伙砍死这个为了骗酒水钱、已经丧心病狂的王八蛋。

  结果阿良是回来了。

  不过屁股后边还吊着几头飞升境大妖。

  那一次,剑气长城剑仙齐齐出动御敌。

  好像有阿良在,死气沉沉的剑气长城,就会热闹些。

  只可惜那个男人,不但离开了剑气长城,更是直接离开了浩然天下。

  听说还与青冥天下的道老二互换一拳。

  至于谁家有哪位女子喜欢阿良,其实都不算什么,更多还是一件好玩的事情。

  因为其实谁都明白,阿良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,而且阿良到了剑气长城没几年,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,那个叫阿良的男人,喜欢坐在剑气长城上边独自喝酒的男人,总有一天会悄悄离开剑气长城。所以喜欢阿良这件事,简直就是许多姑娘当作一件解闷好玩的事儿,有些胆大的,见着了路边摊喝酒的阿良,还会故意捉弄阿良,说些比桌上佐酒菜荤味多了的泼辣言语,那个男人,也会故作羞赧,假装正经,说些我阿良如何如何承蒙厚爱、良心不安、劳烦姑娘以后让我良心更不安的屁话。

  陈三秋等到董府关上门,这才缓缓离去。

  其实喜欢的姑娘,不喜欢自己,陈三秋没有太多的伤心。

  因为陈三秋觉得阿良当年离别在即,专程找自己一起喝酒,他在酒桌上说的有些话,说得很对。

  一位好姑娘不喜欢你,一定是你还不够好,等到你哪天觉得自己足够好了,姑娘兴许也嫁了人,然后连她的孩子都可以出门打酒了,在路上见着了你陈三秋,喊你陈叔叔,那会儿,也别伤心,是缘份错了,不是你喜欢错了人,记住,在那位姑娘嫁人之后,就别纠缠不清了,把那份喜欢藏好,都放在酒里。每次喝酒的时候,念着点她把未来日子过得好,别总想着什么她日子过不好,回心转意来找你,那才是一个男人,真正的喜欢一个姑娘。

  于是陈三秋重新想起了这番言语,便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一座酒肆,喝得醉醺醺,大骂阿良你说得轻巧啊,老子宁肯没听过这些狗屁道理,那么就可以死皮赖脸,没心没肺,去喜欢她了,阿良你还我酒水钱,把这些话收回去……

  酒肆那边,见怪不怪,陈家少爷又发酒疯了,没关系,反正每次都能踉踉跄跄,自己晃荡回家。

  一个公子哥,回去路上,时不时朝着一堵墙壁咚咚咚撞头,嚷着开门。

  大街上,也没人觉得稀奇。

  隔三岔五,陈大少爷就要来这么一出。

  比如当年好朋友小蛐蛐死后。

  比如第一位扈从剑师为他陈三秋而死。

  再比如后来陈氏又有长辈,战死于剑气长城以南。

  又比如今夜这般,很思念咫尺之隔却宛如远在天边的董家姑娘。

  陈三秋每次醉酒清醒后,都会说,自己与阿良一样,只是天生喜欢喝酒而已。

  因为有些人,生下来,就注定会与酒水打一辈子的交道,这就是缘份。

  ————

  没有打仗的剑气长城,只要觉得无所事事的年轻人,就很喜欢找架打。

  约架一事,再正常不过,单挑也有,群殴也不少见,不过底线就是不许伤及对方修行根本,在此之外,皮开肉绽,血肉模糊什么的,哪怕是当年以宠溺儿子著称一城的董家妇人,也不会多说什么,她至多就是在家中,对儿子董画符念叨着些外边没什么好玩的,家里钱多,什么都可以买回家来,儿子你自己一个人耍。

  今天一大清晨。

  晏琢几个就不约而同来到了宁府大门外。

  黑炭似的董画符脸色阴沉,因为大街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,好像就等着宁府里边有人走出。

  陈三秋不停晃荡着脑袋,昨天喝酒喝多了,亏得今早又喝了一顿醒酒的酒,不然这会儿更难受。

  只剩下叠嶂没来。

  这姑娘在自家巷子不远处,开了座小铺子,卖那些只能挣些蝇头小利的杂货。

  有一件事情,是叠嶂的底线,与宁姚他们认识后,那就是朋友归朋友,战场上可以替死换命,但有钱是你们的事,她叠嶂不需要在过日子这种小事上,受人恩惠,占人便宜。曾经晏琢觉得很受伤,便说了句气话,说阿良不也帮过你那么大的忙,才有了如今那点薄薄的家底和一份可怜营生,怎的我们这些朋友就不是朋友了?我晏琢帮你叠嶂的忙,又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,难不成我希望朋友过得好些,还有错了?

  叠嶂当时咬着嘴唇,没有说话。

  然后晏琢给宁姚打得鸡飞狗跳,抱头鼠窜,很长一段时间,晏琢都没跟叠嶂说话,当然宁姚也没跟晏琢说半句话话,当时因为这个,所有人待在一起,就有些没话聊。

  最后是晏琢有一天鬼使神差地偷偷蹲在街巷拐角处,看着独臂少女在那座铺子忙碌,看了很久,才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。

  晏琢脸皮薄,没去道声歉,但是后来一天,反而是叠嶂与他说了声对不起,把晏琢给整蒙了,然后又挨了陈三秋和董黑炭一顿打,不过在那之后,与叠嶂就又和好如初了。

  三人进了宁府宅子,刚好遇到了一起散步的宁姚和陈平安。

  晏琢轻声道:“怎么样,我是不是未卜先知,见着了咱们,他们俩肯定不会手牵手。”

  陈三秋便无奈道:“好好好,下顿酒,我请客。”

  董画符说道:“老规矩,别人请客,我只喝箜篌酒和丛篲酒。”

  宁姚问道:“你们很想喝酒?”

  走在最中间的董画符指了指两边,“宁姐姐,我其实不想喝,是他们一定要请客,拦不住。”

  晏琢感慨道,“好兄弟。”

  陈三秋点头道:“讲义气。”

  董画符刚要再泄露一个天机,就已经被晏琢捂住嘴巴,被陈三秋搂住脖子,往后拽,陈三秋笑道:“不打搅两位,咱们先回了,有事随叫随到啊。”

  宁姚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三人,皱眉道:“什么事情?”

  陈平安笑呵呵道:“肯定是陈三秋和晏琢押注,我昨晚睡在哪里。”

  宁姚问道:“他们这是一心求死吗?”

  问这个话的时候,宁姚却是死死盯住陈平安。

  陈平安抬手抹了抹额头,“肯定……是的吧。”

  宁姚继续散步,随口问道:“你既然都能够接下白嬷嬷那些拳,这会儿,就不想着出门逛街去?反正打架即便输了,也不会输得太难看。”

  陈平安这会儿已经恢复正常神色,说道:“被你喜欢,不是一件可以拿来出门炫耀的事情。”

  宁姚冷哼一声,转身而走。

  陈平安也跟着转身,宁府宅子大,是好事,逛荡完了一圈,再走一遍,都没个痕迹。

  宅子一处,老妪手持扫帚,清扫院落,瞥了眼不远处竖耳聆听的老东西,气笑道:“不要脸的老东西能不能有点脸?”

  老人说道:“大白天的,那小子肯定不会说些过分话,做那过分事。”

  然后老人啧啧赞叹道:“好小子,厉害啊。”

  这下子轮到老妪好奇万分,忍不住问道:“小姐与陈公子聊了什么?”

  老人还想要卖个关子,见那老婆姨打算动手打人了,便只得将那对话说了一遍。

  老妪微微一笑,欣慰道:“咱们姑爷就是人好,哪里是什么厉害不厉害。”

  老人有些无奈,还要继续聆听那边的对话,结果挨了老妪风驰电掣而来的狠狠一扫帚,这才悻悻然作罢。

  那边,听说叠嶂开了一座杂货铺子后,陈平安立即说道:“这是好事啊,有机会我跟叠嶂聊聊,一起合伙做买卖。”

  宁姚摇头道:“算了吧,叠嶂那丫头心思细腻,最受不得这些。当年晏胖子差点因为这个,与叠嶂做不成朋友。”

  “你不用细说,我都知道晏琢的问题出在哪里。”

  陈平安笑道:“放心吧,我是谁?我可是泥瓶巷走出来的泥腿子,当了这么多年的包袱斋?肯定没问题,保管叠嶂姑娘能挣着天经地义的舒心钱,我也能靠着那间铺子挣点良心钱。”

  宁姚瞥了眼他,啧了一声,“这么了解女子心思啊,真是江湖没白走。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哦,就是有一说一。”

  陈平安顿时头大如簸箕。

  宁姚却笑了起来,“行了,跟你开玩笑的,你要是能够帮衬点叠嶂的铺子,又不让她多想,我会很高兴。叠嶂是个小财迷,如今最大的愿望,就是再靠她自己的本事,再买下一栋更大些的宅子。”

  陈平安刚松了口气。

  宁姚双手负后,目视前方,笑道:“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嘛,心虚什么呢。”

  陈平安看着她的侧脸,突然停步,然后一个饿虎扑羊。

  宁姚快步躲开,两颊微红,转头羞怒道:“陈平安!你给我老实一点!”

  陈平安赶紧轻声道:“小声点啊。”

  结果宁姚好像比陈平安还要心虚,赶紧抿起嘴唇。

  等到宁姚回过神。

  陈平安已经倒退而跑,宁姚一开始想要追杀陈平安,只是一个恍惚,便怔怔出神。

  她看着那个满脸和煦笑意的陈平安。

  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原来长得很好看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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