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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 好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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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放心,我没有断袖之癖,虽说不至于无女不欢,却也恨不得自己是夜御十女的真爷们,不过前些时候与一个世交子弟打赌,在风波楼那边女人肚皮上赌伤了身子,这段时间见着漂亮女人就跟见着洪水猛兽一般,不过暂时对男人仍是没有兴趣,公子放一百个心。”
徐凤年直截了当道:“不算放心。”
澹台长安不怒发笑,而且笑声爽朗,没有半点阴沉气息,这名以玩世不恭著称的大纨绔,似乎天生有种水到渠成的亲切感,“跟实诚人打交道,就是轻松,那我也就顺水推舟把话说在前头,省得公子你多费心思揣摩,是长安看对眼的人,只要不是存了坏心,否则便是打我几拳骂我几句,都是好事,我可能当下有些膏粱子弟的臭脸色,事后也一定会后悔得不行,公子若真与澹台长安成了知己,可要多多包涵。”
徐凤年跟着走入人走茶凉便再换一轮热茶的幽静小院,直白道:“二公子的知己,是不是太不值钱了,见了谁就逮着做朋友?”
始终拉住徐凤年不放的澹台长安转头一脸受伤表情。
澹台箜篌一拍额头,有这样的无良二哥,真是丢人现眼。不过她倒是没觉得世族出身的二哥跟一个穷酸白丁来往,甚至是称兄道弟有何任何不妥。何况这位佩刀的外地人,长得也不算歪瓜裂枣,武功嘛,年纪轻轻就能与杨殿臣打平,也就是落在二哥手里会被拉去喝酒聊天说废话,如果被惜才如命的大哥看到,还不得请回城牧府邸当菩萨供奉起来。
安阳小姐如先前徐凤年在二楼窗口所见,是一位体态丰腴肌肤白皙的美人,身披锦绣,衬托得如同公侯门第里养尊处优的贵妇,这般雍容气态的女子,是很能惹起权贵男子爱怜**的,男孩穷养出志气,女子富养出气质,是很实在的道理。离阳王朝最上品的名妓,一种是春秋亡国的嫔妃婕妤,只不过二十年过后,已然成为绝唱,不可遇也不可求了,第二种是获罪被贬的官家女子,第三种才是自幼进入青楼被悉心栽培的清伶,慢慢成长为花魁。眼前这位捧琴的广寒楼头牌,根据李六所说,便是橘子州一个败亡大家族走出的千金。
落座后,身为广寒楼的大当家,澹台长安对待安阳小姐仍是没有任何居高临下,笑眯眯道:“安阳姐姐,能否来一曲高山流水?我与身边这位不知姓不知名的公子,十分投缘。”
安阳小姐抿嘴一笑,显然熟谙这名澹台二公子的脾性,也不如何多余寒暄,只是点了点头。
徐凤年无奈道:“在下徐奇,姑塞州人士,家里没有当官的,都掉钱眼里了,做些庞杂生意,主营瓷器。”
澹台长安笑道:“你大概也知道我姓名家世了,不过为了显示诚意,我还是说一下,鄙人澹台长安,我们家这个澹台只是那个龙关豪门澹台氏的小小旁枝,参天大树上的一根细枝桠而已,吓唬不了真正的显贵。长安二字,我觉得爹娘给得不错,不是什么奢望飞狐城长治久安,只不过想着让我长久平安罢了,徐公子你看,我像是心怀大志的家伙吗?我倒是装模作样,好拐骗那些非公卿将相不嫁的心高女子,奈何底子不行,比我大哥差了十万八千里,喂喂,安阳姐姐,好好弹你的琴,别欺负我不懂琴,也听出你的分心了,我说的这些女子中,就有你一个!”
徐凤年啼笑皆非,对于危险的感知,他身怀大黄庭,比起心有灵犀的小丫头陶满武还要敏锐,澹台长安除非是金刚境以上的高人,否则还真就是没有半点恶意的有趣家伙了,只不过看他面相与脚步,分明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寻常纨绔,若是故作掩饰,那不论是心机还是修为,徐凤年不管进不进这栋院子,都要吃不了兜着走,就当做既来之则安之。
对于观象望气,是行走江湖的必须技巧,至于是否岔眼,得看双方境界高低,武道高手就如同不缺钱财的富人,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细金项链,或者身上挂满一贯贯铜钱的,能是真正的富贾?富可敌国时,多半素袖藏金。气机一旦内敛,除非高出两个境界,由上而下观望,才能**不离十,否则就很难准确探查,好似安阳小姐丰满胸脯间那块被夹得喘不过气的翡翠,本是诸多种宝石中不起眼的一种,可因为翡翠得天独厚的赌石一事而兴起,很大程度上玉石藏家们钟情的并非翡翠本身,而是剥开石皮的那个赌博过程,动人心魄。
高手也是如此,行走江湖,大多敛起气息,好似与其他高手在对赌,这才有了高深莫测一说,否则你一出门,就有旁观们轰然叫好,嚷着媳妇媳妇快看快看,是二品高手耶。若是一品高手出行,路人们还不得拖家带口都喊出来旁观了?未免太不像话了。这也是江湖吸引人的精髓所在,能让你阴沟里翻船,也能让你踩着别人一战成名。若是到了与天地共鸣的天象境,另当别论,别说一品前三境,乃至第四重境界的陆地神仙,几乎可以辨认无误,但是如三教中圣人一般韬光养晦,不好以常理揣度,这也是当初龙虎山赵宣素老道人返璞归真,为何能接连蒙蔽李淳罡与邓太阿两位剑仙的根由。其余以力证道的武夫,都难逃“天眼”。
强如天下第一的王仙芝或者紧随其后的拓跋菩萨,两人被称作一旦联手,可击杀榜上其余八人!他们则根本不需要什么天象,任何武夫,都可以感受这两尊神人散发出的恐怖气焰,这两人除了对方,不管对上谁,都算是碾压而过,任你是陆地神仙,都要纯粹被以力轰杀。
澹台长安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掏心掏肺,听着琴声,看了一眼在旁边欢快喝他亲手所煮梅花粥的妹妹,小小酌酒一口,眯眼道:“说来让你笑话,我的志向是做一名乡野私塾的教书先生,对不听话的男童就拿鸡毛掸子伺候,对女娃儿就宽松一些,倒也不是有歪念头,只是想着她们长大以后的模样,亭亭玉立了,嫁为人妇啦,相夫教子了,不知为何,想想就开心。”
徐凤年平淡道:“这个远大志向,跟多少朋友说多少遍了?”
澹台长安无辜道:“信不信由你,还真就只跟你说起过。”
徐凤年忍不住侧目道:“澹台长安,你摘梅花的时候摔下来,顺便把脑子摔坏了?”
喝粥却聆听这边言语的澹台箜篌喷出一口粥,竖起大拇指笑道:“徐奇,说得好!”
澹台长安白眼道:“姑奶奶,刚才谁骂我胳膊肘往外拐的?我是不是要回骂你几句?与人骂战,你二哥输给谁过?”
澹台箜篌做了个鬼脸,再看那名佩刀青年,顺眼许多了,起码二哥狐朋狗友不计其数,可真敢说二哥脑子摔坏的好汉,不能说没有,但也屈指可数,再说了这位外地游子可是才认识没多久,这份直来直往的胆识气魄,就很对她这位城牧府三公子的胃口,跟这碗梅花粥一般无二!这是不是就是江湖行话所谓的不打不相识?她慢悠悠吃着梅花粥,心情大好。
澹台长安问道:“徐奇,你的志向是啥?我看你武功可相当不差,是做洪敬岩那般万人敬仰的武夫?还是洛阳那般无所顾忌的魔头?或者再远大一些,成为咱们北莽军神那样足可称作顶天立地的王朝百年,独此一人?”
徐凤年想了想,平淡道:“没那么大野心,就是想着家里老爹真有老死那一天,走得安心一些。”
慕容箜篌似乎想起在四楼自己的言语,也不管这个徐奇是否听得见,细声细气小声嘀咕道:“对不住啊,徐奇,我在广寒楼也就是随口一说。”
澹台长安破天荒沉寂下来,良久过后,举杯轻声道:“挺好啊,比我的志向要略大一点点,我就不待见那些口口声声经世济民的家伙,飞狐城这样的人太多了,我许多朋友里也一样,总是望着老高老远的地方,脚下却不管不顾,爹娘健在不远游,他们不懂的。”
见到徐凤年眼神投过来,澹台长安尴尬笑道:“我的意思你懂就行,没说你的不是,我不学无术,好不容易记住一些道理,就瞎张嘴。”
徐凤年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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